这条河的河床已经干裂,两边一片片沙砾蔓延。
杨河走上河岸,期盼地看去,仍然荒草连天,不说村庄人烟,就是树木都很稀少,眼前之景,似乎人类已经彻底死去一样,让人产生刻骨的绝望。
杨河默默走上前去,看几里外似乎有一个废庄,去那边看看运气吧,有什么物资可以搜罗。
他身后的难民一样默默跟上,从“吴口”废墟出发后,他们又走了两天,杨河估计有走了一百多里路。
这段距离更绕,杨河估计有效路程只走了四十里。
不过相比前几天,难民们的气色却好了很多,也显出一些强壮来。
毕竟打了十六只狼,除了那天盛宴后,杨河又以每天一只狼,五斤米的份量来供给食物。难民们的营养得到有效补充,特别在肉食作用下,他们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而且除了原来四十八口人,这只队伍又增添了二十二口人,内青壮男丁也有八人。
却是昨天中午在一处废庄收容来的,他们跪满一地,苦苦哀求,希望杨河能收容他们。
杨河看这只队伍老弱妇孺居多,颇似齐友信、严德政当时队伍,就将他们收了下来。
乱世中壮大队伍很重要,唯有不断的汇集,抱团取温,才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
特别大股的难民总比小股难民队伍更多些生存机会。
杨河也盘问了他们来历,却大部分是归德府永城人氏,逃难原因与杨河、齐友信等差不多。这次官兵与流贼在中州大战,造成了各州县数之不清的逃难队伍。
对这些新收容的人员,杨河还是比较放心的,基本上都是老实沉默的普通农户,他们也极力愿意融入到这只队伍中来。
毕竟对他们来说,乱世中象杨相公这么仁慈的首领不多见,而且他还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就是秀才,更拥有强大的武力,看他们挑着的狼尸就是证明。
他们私下打听了,这些恶狼绝大多数都是杨相公主仆二人打下的,让他们震惊不已。
而且他们加入队伍后,还第一次喝到肉汤,很多人当场就流下泪来。
不说逃难后,就是逃难前吃肉,对这些人来说都是遥远的回忆,很多人铁了心就决定跟随到底。
其实对这些新加入的人,队中老人隐隐是有些排斥的,毕竟人一多,自己吃到的肉与粥就少了。
不过一是杨河的威信摆在那里,二他们也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这些新人也很知趣,加入队伍后,主动去挑行李辎重,找寻野菜时也非常卖力。
除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戴着小帽,右眼眶周边有一大片青黑色色素斑,也就是青色胎记的家伙,昨天还老实本份的样子,今天就原形毕露了。
从一大早开始,这人就不断对自己的浑家与小女儿呼喝咆哮打骂,一边还洋洋得意的观察周边人等的反应,别人若越劝他,他反而越变本加厉起来。
就在刚才过了那条河床时,他不知哪根神经不多,又开始污言秽语辱骂起自己浑家来,而且骂得非常难听。
旁边一个青年与几个妇人看不过去,劝说两句,他反而劈头盖脸的巴掌往自己妻子身上打去,连几岁大的女儿也不放过,一边“死婆娘,赔钱货,烂货”等骂个不停。
他的女儿大哭起来,那女人抱着女儿只是默默忍受,眼中充满屈辱与无奈。
骂声与哭声打破了队伍的平静,很多难民都神情不满的看去,杨河目光也冷了下来。
他昨天多少了解过这个人,伍中人说他原是里甲中的青皮光棍,平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他的浑家却是里甲中的好人家,不知什么原因却嫁给了他。
然后这人成亲后还是游手好闲,家业都是妻子平日在支撑。
就算逃难后,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什么事也不做,要不是他妻子人缘好,早就被队伍中人赶出去了。
昨天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还以为是原伍中人夸大其词,毕竟杨河最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想到……
这样的人与事他在后世也见多了,都是性格残忍却又懦弱之辈,内残外忍,只能通过欺凌弱小显示存在,或达到某种目的,外人如果劝说关注,他们反越加满足。
就如一些携带幼童的乞丐,或是耍猴之人,当观众不给钱或给的钱少时,他们就折磨幼童或是猴子,观众看不下去,自然就多给钱了。
这家伙显然就是这种人,通过打骂老婆孩子来显示自己存在,甚至在伍中建立话语权?
他冷笑一声,眼中浮起冰冷与无情。
“这个腌脏货。”
杨大臣猛地骂出来,本来逃难途中心情就不好,这家伙还在搅风搞雨,自己就让他尝尝自己拳头的厉害,让他知道什么叫律法军纪。
他正要回头教训这家伙,杨河已是按着斩马刀,冷冷回头而去,杨大臣连忙跟了过去。
那青色胎记还在咆哮不停,一边巴掌狠狠打着自己老婆孩子。
他神情洋洋得意,毕竟这是自己家事,外人只能劝说,对自己无可奈何。
不是有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猛地看杨河走到自己面前,他连忙停了手,面现畏惧之色,点头哈腰道:“相公,婆娘孩子不懂事,小的这就让她们闭嘴。”
杨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怪不得戚家军中只要老实本份之人,一颗老鼠屎能坏了一锅粥,这样的人,对军心动荡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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