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有一段日子没乞求觐见,还是皇上今儿个心情好,牌子递进去不大会,御前侍卫就出来宣韩秀峰和恩俊觐见。
二人跟着侍卫左拐右拐来到一座庭院,远远的就听见里头正在唱戏。等侍卫通报完走进去一看,发现皇上今天没唱,而是端坐龙椅上边听边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跟着哼唱。
“臣韩秀峰,恭请圣安!”
“奴才恩俊,恭请圣安!”
“别跪着了,起来一起听戏,听完这一出再说。”
“谢皇上。”
二人连忙爬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
也不知道台上的戏子是不是觉得多了两位票友,唱得更卖力了,皇上也听得更过瘾,两个戏子一唱完,就命小太监打赏。
按例,召见文武官员时闲杂人等要回避。
戏子们接过赏银,谢完恩,就跟着小太监退了出去。
咸丰看着戏子们离去的背影,竟端起杯子意犹未尽地嘀咕道:“朕这是作了什么孽,想听会儿戏都不安生。”
韩秀峰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躬身道:“臣扰了皇上的雅兴,臣罪该万死。”
“算了算了,赶紧说,这么晚递牌子求见,究竟何事?”
“臣斗胆乞求觐见有两件事要跟皇上禀报,一是臣刚收到南海分号发回的急报,英夷东印度公司领地有刁民犯上作乱……”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咸丰乐了:“如此说来他们得赶紧调兵去那个什么东印度平乱?”
“如果消息属实,英夷定会赶紧调兵遣将去剿贼平乱。”
“那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禀皇上,臣觉得这么大事应该不会有假,为确保万无一失,臣已命上海分号赶紧查证。”
咸丰懒得管英夷的东印度公司领地在哪儿,也懒得问东印度公司的领地有多大,确认英夷跟大清一样有奸民犯上作乱,心情无比舒畅,不禁笑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韩秀峰连忙道:“再就是恭亲王今儿个去了书肆,去询问这几个月的夷情。”
咸丰愣了愣,放下茶杯若无其事地说:“他去书肆是朕恩准的,他想去就让他去吧,小心伺候着。”
“臣遵旨。”
恩俊没想到韩秀峰会禀报这个,见皇上真当回了事,猛然意识到这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正暗暗提醒自个儿今后对恭亲王要敬而远之,绝不能因为这点事稀里糊涂被皇上责罚,皇上像想起什么似地突然问:“韩爱卿,你率川东团勇去武昌协剿过长毛,在武昌时有没有见过蒋益澧?”
韩秀峰本以为皇上会问曾国藩,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问起蒋益澧,急忙道:“臣见过,不过只见过一面。”
“这人老不老实,是不是个实心办差的?”
“禀皇上,蒋益澧比臣还小两岁,正因为年轻有些气盛,虽跟李续宾同为罗泽南的学生,却不太服李续宾。也正因为跟李续宾不对付,击退石达开之后一气之下回了湖南老家。”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据臣所知,他跟湖南的王鑫关系不错,臣估摸着他应该是回湖南投奔王鑫了。”
“王鑫也是罗泽南的学生?”
“是。”
“那他服不服曾国藩?”
“据臣所知一样不服。”
“为何不服?”咸丰追问道。
韩秀峰连忙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长毛从广西窜入湖南那会儿,罗泽南见长毛每到一处便砸圣人像、焚圣贤书,就领着王鑫、蒋益澧等学生办团练。他们募勇帮同官军攻剿贼匪,只比江忠源晚一点,曾国藩曾大人奉皇上之命督办团练是后来的事,所以他们不太服曾大人。”
“就这些?”
“臣听说曾大人办团练时,曾答应王鑫去招募三千勇壮,结果因为钱粮不敷,便命王鑫就地遣散那些已招募到营的勇壮,因为这事儿二人闹翻了,再后来王鑫便在骆秉章骆大人麾下效力。”
确认蒋益澧跟曾国藩不是一路人,咸丰微微点点头。
韩秀峰被搞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皇上,您怎会问起蒋益澧?”
“广西巡抚劳崇光奏请调湘勇去广西协剿天地会余孽,骆秉章举荐记名知府蒋益澧率三千湘勇去广西协剿。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所以朕得问清楚蒋益澧究竟老不老实,会不会领兵打仗。”
“臣以为蒋益澧是一员悍将。”
“连你都说他是一员悍将,那朕明儿个就传旨准骆秉章所奏。”
见皇上始终没问曾国藩,韩秀峰意识到恩不恩准曾国藩携弟弟曾国华回乡丁忧,皇上已经有了主意。再想到觐见一次不容易,又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臣今儿上午随僧王去南苑阅兵,正好遇着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去办案,听说镜清斋招了贼。”
提起这件事咸丰就是一肚子气,恨恨地说:“确有此事,宸苑卿载鷟、乌勒洪额无能,园庭禁地,理宜严肃,可他们深受皇恩却漫不经心,殿内陈设失窃竟一无所知。直到步军统领衙门拿着贼人,起获贼赃,他们还蒙在鼓里。朕已下旨,载鷟、乌勒洪额,均著交部议处。奉宸苑苑丞质善,交内务府议处!”
“皇上息怒,臣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载鷟和乌勒洪额两位大人。掌苑囿禁令,以时修葺备皇上临幸,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可京畿那么多苑囿,凡事总有个轻重缓急,得先紧着圆明园、畅春园和西苑,南苑只能排在后头,何况南苑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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