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天过去了,用于打点的部费花掉一千两,官凭却迟迟没领到,韩秀峰不免有些心焦。直到今儿早上,之前拿走一千两银子事情却迟迟没帮着办妥的笔帖式,来会馆核对履历,韩秀峰才松下口气。
送走笔帖式,今天没去翰林院的吉云飞不禁叹道:“看来尽管有彭大人保举,但皇上不亲眼见见你还是不大放心!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个拱卫京畿的差事,不管让谁去练兵,皇上都得召见。”
大头没心没肺,忍不住问:“吉老爷,不就是让我四哥去操练河营吗,拢共才领一千多兵,我四哥在泰州时领的兵比这多!”
“你晓得啥,这是京畿重地,泰州跟这儿能比吗?”吉云飞知道他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干脆放下茶杯解释道:“京畿重地,驻防的兵马是不少,其中八旗有直隶‘小九处’、热河、密云、山海关和张家口五路兵马。”
想到接下来要领兵,不能对这些一无所知,韩秀峰也好奇地问:“博文兄,啥叫小九处?”
“就是直隶各地的驻防旗兵,其中宝坻,四百五十多人;采育,约五百人;东安,约四百人;沧州,约六百人;保定,约八百人;固安,约四百人;雄县,约三百人;良乡,约三百人;霸州,约四百五十人。九个地方的八旗驻军加起来,拢共有四千余人。”
吉云飞顿了顿,接着道:“可这九处驻军不但早打不了仗,而且要么已被发匪击溃了,要么早被抽调去平乱,密云副都统、热河副都统、张家口副都统和山海关副都统那边也差不多。说起来京畿周边有两万多驻防旗兵,其实早被掏空了,只剩下个名头。”
“绿营呢?”韩秀峰低声问。
“直隶绿营比别的省多,除了督标、提标的八千绿营兵外,还有马兰镇六营,泰宁镇十一营,宣化镇十六营,天津镇十营,正定镇五营,大名镇设七营和通永镇四个营。也就是说除了督标、提标八千兵,另有七镇五十九营,以每营五百人计,约有三万多绿营兵。”
吉云飞抬头看了一眼大头,无奈地说:“绿营现而今变成了啥样,你最清楚不过,何况为阻截发匪北犯京城,能抽调的早抽调一空了。要不是京畿周边实在无兵可用,皇上也不至于从关外调兵。”
“博文兄,您是说直隶的兵现而今几乎全在静海?”
“不只是直隶的兵,关外的兵也调差不多了。”吉云飞长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拱卫京师的现在只剩下侍卫处的几百侍卫和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步兵营、健锐营、火器营、神机营、虎枪营、善扑营。
可是骁骑营要分驻城内,掌管城门及汛防;护军营掌管禁衙,其中上三旗守禁门,下五旗守王公府门和圆明园;步军营不但要掌管九门还司巡捕;前锋营不晓得多少年没打过仗,只是看着光鲜。
虎枪营护卫皇上狩猎还行,打仗就算了吧。至于善扑营那就不是打仗的,平日里摔摔跤,让皇上看着高兴高兴,跟在天桥的那些杂耍卖艺的差不多,何况本就没几个人。真正能打仗的就剩健锐营和火器营,可这两营能上阵的兵也早被抽调一空了。”
韩秀峰早晓得京城的兵和拱卫京畿的八旗绿营不堪大用,但没想到京城的防卫竟薄弱到如此地步,如果已杀到静海的林凤祥和李开芳跟在广西和湖南时那样,突破重围,绝处逢生,再裹挟点百姓杀到京城,这城还真不一定能守住。
韩秀峰突然有些后悔给老家写信,让琴儿带娃过来团聚,正不晓得说点啥好,大头又忍不住问:“四哥,你刚才咋又给那个笔帖式银子,部费不是已经托张馆长给过了吗,还给了整整一千两!”
“那不是部费,那是引见费。”
“引见也要塞银子?这是皇上要召见你,又不是你请他们帮忙去见皇上!”
这引见费以前好事是不要给的,也没这个说法,而是世风日下,变得不管做啥都得塞银子,韩秀峰正不晓得怎么跟大头解释,吉云飞低声道:“觐见可不是一件小事,人家要先核对履历,核对好之后尚书大人和吏部司官要亲自带领引见。既然别人觐见都给,我们自然不能例外,再说这引见费也没多少。”
韩秀峰笑道:“是啊,两百两而已,给就给了。”
大头想想又问道:“四哥,这么说你后天一早就能进皇宫,就能见着皇上!”
“后天一早能见着皇上,不过不是去皇宫。”
“不去皇宫那去哪儿?”
“去圆明园,皇上也就过年那几天住紫禁城,平时大多住圆明园。”
正说着,小山东掀开布帘跑了进来,躬身禀报道:“吉老爷,四爷,张馆长和彭老爷来了,还带来两位老爷。”
不用问都知道是那个即将外放去永定河道衙门做都司的二等侍卫永祥,吉云飞做得是清贵的官,不想掺和这些事,起身笑道:“志行,你忙你的,我先去后院歇会儿。小山东,等伍老爷和李老爷到了跟我说一声。”
“晓得,他们一到我就进去跟您禀报。”
会馆翻建好之后,在京为官的同乡们走动得是越来越频繁,吉云飞正在等的伍老爷名叫伍肇龄,字崧生,四川邛州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不但一样是翰林官,现而今已经做上了侍讲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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