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进入腊月,地里没啥活,家里也不忙了,韩家三兄弟很韩老爷子商议了一下,挑了四大箩兜米,二十斤菜籽油,二斤麻油,四只自家养的老母鸡,十斤自家腌的腊肉,五斤自家灌的腊肠和一些干海椒、花椒、萝卜干等东西送往城里。
来时经过走马岗,在婶娘家歇脚,顺便问婶娘要不要给幺妹儿捎东西,结果被同兴当铺的潘掌柜瞧见了,晓得他们三兄弟们要进城,竟去街上买了两大箩兜鸡鸭鱼肉之类的年货,背着搭拉带着他家大儿子潘长喜一道来了。
韩家的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韩大想着辛辛苦苦挑来的这些东西是给弟妹的,跟上次那样去柱子家不太合适,就这么从白市驿一路打听到千厮坊,直到大半夜才找着四弟家。
深更半夜有人敲门,琴儿吓一跳,急忙叫幺妹儿穿衣裳。
直到听清楚是韩大从走马老家来了,二人才松下口气,忙不迭去开门。
“大哥,你们来就来呗,带这么多东西干嘛?这么重,挑几十里山路,多累!”
“我们天天下地干活,挑这点东西不算啥,走走歇歇,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坐下喝口水,不累。”不晓得因为是第二次来,还是怕被潘家父子瞧不起,韩大没上次那么拘束,从幺妹儿手里接过茶碗,回头道:“弟妹,这是你二哥,这是你三哥。”
“二哥好,三哥好。”琴儿急忙微微一蹲,给两个头一次见的哥哥道了个万福。
“弟妹,别……别这样。”韩二早听韩大说弟妹好看,但怎么也没想到琴儿会如此标致,他从没来过城里,以前在家都不怎么敢跟难得回去一趟的韩四说话,现在更不敢盯着弟媳妇看,竟红着脸从箩兜里翻出一包鸡蛋,支支吾吾地说:“弟妹,这是娘给你煮的,本来想带生的,可又担心路上碰碎。”
“幺妹儿,这是你娘让我们给你捎的东西。”韩三也连忙岔开话题。
“哦,谢谢三哥。”
见俩弟弟如此拘束,韩大咧嘴一笑:“弟妹,这是同兴当的潘掌柜,这是少掌柜,就是长生的大哥。”
“原来是潘掌柜。”琴儿又道了个万福,随即招呼道:“潘掌柜,潘大哥,请用茶。”
在潘掌柜看来府衙兵房经承虽不是官老爷但也差不了太多,而琴儿绝对是城里的大家闺秀,连忙拱手道:“少奶奶别这么客气,我们父子这么晚过来,实在……实在过意不去,这些东西是代我家长生孝敬的年货,快过年了,一点心意。”
“潘掌柜,您是长辈,咋能这么称呼我一个晚辈。”
“我……我是跟幺妹儿她爹交好,但现而今不比以前,志行贤侄现而今是官身,他是官老爷你不就是少奶奶么。况且我家长生能不能混出个人样,还得靠志行贤侄提携。”
“是啊少奶奶,我二弟还得靠您和您家韩老爷关照。”潘长喜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琴儿本以为潘家父子是来为难幺妹儿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客气,一时间竟没了主张,干脆回头道:“幺妹儿,潘掌柜和潘大哥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都不晓得该咋招呼,要不你帮我去喊一下我爹。”
幺妹儿最怕见潘家人,要不是有三个堂哥在,她肯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听嫂子这一说,她不假思索地回道:“好的,我这就去。”
“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出去没事吧?”潘大禁不住问。
“大哥,没事,嫂子娘家离这儿又不远,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还是不放心,老三,你陪幺妹儿去。”
“好的。”
……
幺妹儿和韩三一走,韩大韩三就问从老家挑来的东西放哪。
琴儿猛然发现韩家穷虽穷了点,但有个大家族真比没有好,三个哥哥竟走了几十里山路挑来这么多年货,又感谢了一番,这才请他们把米倒进堂屋的大缸里,倒不下的摞在墙角,然后再归拢腊肉、腊肠……忙得不亦乐乎。
自家的东西刚归拢好,还没来得及归拢潘家送的年货,段经承就跟着幺妹儿和韩三到了。
韩大不敢怠慢,急忙拉着韩二上前问好,然后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潘家父子同样如此,行完礼都不敢坐。
“别拘束,到了这就跟到自个儿家一样。”段经承示意他们坐下,慢悠悠地说:“潘掌柜,你跟着一起进城,是不是不放心你家老二,想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
“段经承,我就晓得瞒不过您。不怕您笑话,我家老二真让我不省心,在家时嫌他烦,现而今不在身边又总是想,总是挂念。”
“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别说你了,志行出这么远门,我一样不放心。”段经承感同身受,一边招呼他喝茶,一边不缓不慢地说:“你家老二没给你捎信,我家志行倒是给家寄了几封家书。前几封是托沿路的几个驿站捎来的,说的是铜天王的事,最后一封是经过江宁时托票号捎回来的,这票号捎信不比兵部邮传,在路上走的比人还慢。算算日子,他们这会儿应该快到京城了,说不定已经到了。”
潘掌柜是真想儿子,禁不住问:“段经承,这么说他们从巴县到江宁这一路平安无事?”
想到女婿竟在路上又收拾了一下铜天王,段经承不禁笑道:“有惊无险,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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