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要她闭嘴,但因为她闭嘴而心浮气躁的人也是他。
“你真该好好管住你的嘴,伶牙俐齿并不会让你受宠更久。”
她从铜镜里斜觑他一眼,没答腔,替自己编盘长发,他伫在她身后,脸沉得像满天乌云,她挑了支钗,送入云髻间固定,轻晃晃脑,确定簪得牢固,她才起身离开妆台。
在她又准备坐回榻上时,他伸手扯住她的手臂,被人忽视的不悦完完整整显示在他脸上,她被攫进他怀里。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寒声问。
“你为什么要生气?气我说得不对,还是气我……说对了?”花盼春淡淡抛来这句。
“我讨厌碎嘴的女人!”
“你应该是讨厌有人将你的心思看得透彻吧?被人说出藏在心里的秘密,恼羞成怒很寻常。你自己也知道,九岁的那个你,过得多不快乐。”花盼春看见他扬高手,修长的指节隐约可见冒起的青筋,不知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阻止它一掌挥下。
她真的不想激怒他,也不想拿他介意的事情来反击他,人难免都有一两件想深深藏在心里的私密,没有任何人有权点破它,并且用之作为伤害。
“我不是在同情你可怜你,如果你是为此而愤怒,大可不必。我比较抱歉的是……说出你介意的事情,我也觉得自己太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嗯……挨你一巴掌我可以接受,你打吧。”花盼春笔直站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以为一巴掌就能了事吗?”
对哦,都忘了他有小事化大的好本领,区区一巴掌哪能解他心头之恨。
“不然我让你一巴掌打过去,再反手一巴掌扫回来。”够慷慨了吧?再多就没有。
“我说过,我舍不得打你。”
“你那句不是玩笑话而已吗?”她从没有当真过。她实在无法从他的笑容做出判断,他的笑太深沉,是喜是怒都无法轻易分辨出来。
“当然不是,我很认真。”他收回高举半空中的手,落在她脸上,没有加诸任何力道,就只是轻轻贴搁着,“你可是我现在最宠的爱妾。”
“我没答应你这种事,我替自己的新身份定位为———从牢房改关到厢房的罪犯。”一样都是在服刑,失去人身自由。
“为什么不答应?你要什么,我都能允你。”长指享受般地磨蹭她的脸颊。
“我要回家。”她想也不想地道。
“这个要求除外。”他同样拒绝得麻利。
喂,自满的话尚且余音缭绕,马上就自打嘴巴吗?
“我除了这个,什么都不要。”花盼春很倔很坚持。
“跟着我吃香喝辣,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在家里也是吃香喝辣,从没被亏待过。”她可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二姑娘。
“你就这么排斥成为我的人吗?”
“你就这么听不懂我只属于自己吗?”她已经说服他说服得很无力了。
“好,那你说,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说出个大概,让他心里有个底。
“我也不知道。”她耸肩。
“你在敷衍我。”他眯起眸。
“我是真的不知道。也许遇到了,我就会突然领悟吧。”
或许就是一个眼神;或许就是一个直觉,让她知道自己遇见了愿意交付一生及真心的男人。
“也就是说,你遇到我,没有这种领悟。”他不悦道。
“是没有。”她也不怕伤他的自尊,坦白承认。
他是长得好看没错、他是有权有势没错、他甚至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没错,但仅此而已。真的,仅此而已。
“你真是让人马上又火大起来。”才刚灭的火,又因她的“没有”两字而重新燃起。
“我真的没想要激怒你,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果然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真难伺候。
“你明明知道你的回答会激怒我,你还是有胆这样回答!”
“你明明知道你的问题一定会得到激怒你的答案,你干吗还问?”
“你的嘴就不能甜一些,说些谎来讨人高兴吗?”说来窝囊,就算清楚她说的会是谎话,至少他听在耳里就是觉得开心!
“你如果想听甜言蜜语,去找别个爱妾吧,我这里不提供。”她挥绢送客。
他当然明白!
最最令他愤怒的是———他明知道她的嘴尖舌利,永远不会说出他最想听的话,偏偏他就是想见她!想与她说话!想和她共处一室!
他到底是哪里犯贱?比她美的女人处处都有,比她温顺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比她听话的女人一捞就是一马车,比她不识相的女人还真是屈指可数,为何就独独受她影响?
“你知道你这张嘴只有什么时候是甜的吗?”
她摇头。
“吻起来的时候。”
她脸色一赧,淡淡的、好看的粉色在颊上晕染开来。
“无耻。”她轻,不自在地挪开眼不看他。
“你是第一个骂我无耻,还能安然见到明天日出的人。”他将她抱在怀里,嵌在胸口。
她抱起来好温暖,也好柔软———
该死的温暖;该死的柔软。
她是头一个对着九岁的他说出那些话的人。被挖掘出脆弱的一面,他当然愤怒当然难堪,况且她还说了,那样的孩子真可怜———换作是任何人胆敢将可怜两字加诸在他身上,他会让那人尝尝什么才真叫可怜的滋味!
可是听见她这么说时,他除了愤怒,那份措手不及涌起的情绪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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