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来越晚,原本就很阴沉的天气愈发糟糕起来,寒风裹挟着屋檐和树梢上的雪粒砸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
朱氏已经坚持不住,嘴唇都成了青紫色。
杜哲不顾她的反对,强行将她扶进屋里去了。
沈清扬和刘奇一左一右站在梅雪身后,继续与杜鑫对峙着。
杜鑫显然越来越不安,见杜哲将朱氏送进屋里去了,他忽然就阴笑了一下说:
“我母亲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这还得等好一会儿呢,我先去把她惯常用着的药拿过来。”
说完,他拔腿就想往外走。
梅雪轻笑了一下朗声说:
“世子,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也就只剩下半个时辰了,夫人不至于在这点儿时间里有性命之忧。
可你不能走,因为你若一去不复返,这满院子听你命令的将士们可就说不清楚了,他们的命也是命呢!”
郑龙等人立刻警觉起来,马上就堵住了杜鑫后退的路,个个神色不善地盯着杜鑫。
杜鑫被气得笑了起来,指着梅雪怒道:
“这里是燕王府,我是燕王世子,轮不着你一个低贱的医女来对我指手画脚。”
梅雪点头,微笑着说:
“世子说的很对,但我想说的是,今天是你最后有机会自称燕王世子了,对吗?”
杜鑫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迟疑了一会儿才盯着梅雪问:
“你什么意思?”
梅雪就微微地笑着,仰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说:
“从被害者到加害者,你走过了一条荆棘密布的路,只是太晚了,你没有机会回头了。”
郑龙和属下不知内情,听了梅雪的话,都是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
杜鑫显然听明白了梅雪的话,因为他眼里的恐惧瞬间暴增,连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早就听说过梅雪的名字,但他实在没想到梅雪能够识破他的身份。
明明他们才只见过两次,明明他已经以燕王世子的身份在北境生活了四年多。
整个王府的人,包括军中的将士,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
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妖女,只要能够除掉她,一切或许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寒风吹乱了杜鑫的头发,他抬手撩开额前乱发的那一刻,袖中闪出数道极细的银光,朝着梅雪射去。
沈清扬哼笑了一声,手里的剑也在同一时刻劈到了梅雪身前。
细如毫毛的银针落在地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沈清扬看向杜鑫,冷声说:
“你还有什么本事?趁着还有机会,尽可以都使出来。”
杜鑫往后倒退了两步,脸色变得苍白。
他同样也听说过沈清扬的本事,也同样没想到沈清扬的剑居然快到了这种地步。
眼前的这两个人,处处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是天要灭他了。
可娘明明教过他的,娘说不能信命,娘说让他去争,娘说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娘说这燕王府本就应该是他的。
正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九儿和长乐郡主抬着一张圆椅走了出来,杜哲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被锦被裹着的燕老王爷坐在圆椅里,脸色虽然十分不好,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他一直看着杜鑫,眼神冷如冰刀一般。
杜鑫抖了几下,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郑龙和他的一大群属下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辩解或者求饶。
圆椅被放在台阶上,梅雪和沈清扬退后两步站在圆椅两侧。
老王爷的眼睛从杜鑫身上移到郑龙等人的身上,声音不高,但仍然不怒自威:
“每个人去领五十军棍,再领二十两养伤银子,伤好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郑龙和属下一起叩头谢恩,拿着自己的兵器后退着出了正院。
老王爷的眼神再次回到杜鑫的身上,良久才说:
“你只要肯说出杜鑫的尸首所在地,我就给你留一个全尸。”
大冷的天气里,杜鑫满头是汗,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狂笑着说:
“他早就被我挫骨扬灰了,他永远都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我才是这王府的长孙,你们为什么都看不到我?为什么都不把我和我娘当人?”
正厅里,斜靠在圆椅里的朱氏猛地捂住胸口吐了一大口血,溅红了身上的缁衣。
杜鑫一直胡言乱语,一边叫骂一边癫狂地在院子里东奔西跑。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他,老王爷闭了眼,半天才又重新睁开眼睛对沈清扬说:
“杀了他!”
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看起来已经疯了的杜鑫却在接近院墙的那一瞬间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往院外跃去。
然而,沈清扬再一次比杜鑫的速度更快,杜鑫的右腿刚登上围墙,沈清扬手里的剑就已经扎在了他的后背上。
杜鑫跌落在地上,梅雪走过去看了看他,又走回老王爷身边说:
“没伤到要害,止住血就可以了。”
老王爷开始剧烈地咳凑,但仍摆了摆手说:
“不必了。”
沈清扬点头,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刘奇。
刘奇应了一声,走过去将杜鑫拖出了院子。
已经是深夜了,梅雪还在药房里配解药,杜哲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梅雪在傍晚时就已经为杜哲处理好伤口了,见他进来,就抬头问他:
“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夫人怎么样了?”
杜哲摇了摇头,在桌案旁边的圆椅中坐下说:
“我没事,伯母终于睡着了,有下人在守着她。”
梅雪就点了点头,继续忙自己手里的事情。
杜哲看了她一会儿才低声说:
“他回来时,爷爷一直在军营中忙,快半年了才回来,回来后就开始断断续续地生病。
伯母自来不管事,十天半月也不出佛堂一次。要是我能长点儿心,也不至于让他……”
梅雪抬头看了杜哲一眼,摇头说:
“二公子切不可如此自责,他本就和世子长得极相,又刻意磨皮削骨,不易认出也是寻常事。”
杜哲苦笑,低下头抚摸着腰带上的玉佩说:
“幸亏你和沈大哥来了,不然我和爷爷怕也是活不到新年了。”
他的声音极低,低到梅雪几乎听不到他在说话。
梅雪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做手里的事情,不仅没有听到杜哲最后所说的话,连他什么时候从药房离开的,梅雪也没有察觉。
天亮的时候,九儿过来给梅雪送饭菜,对她说:
“姑娘,我刚进院子时碰到了二公子。”
梅雪刚刚配好解药,听到九儿的话才又想起杜哲,禁不住就楞了一下。
杜哲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这会儿才离开院子?
但也没有时间再多想别的,梅雪匆匆吃了些东西就带着解药往燕老王爷的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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