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品级够进宫的命妇们在为中秋宫宴做准备的时候,晨阳公主的凤驾终于到了京城。
李瑾之一早就去迎接了,梅雪待在竹园陪着平安和梅嬷嬷。
宋志杰却在午后遣了人到后院去请她。
李瑾之已经回来了,脸色并无异常,还是温和地笑着。
三个人坐定后,宋志杰就摇着扇子笑说:
“终于有了确定的消息,侥幸活下来的那些村民正在来京的路上,也有物证一起带了来。
消息捂得严实,护送的人也都得力,世子和梅姑娘尽可以放心。”
对于宋志杰办事,李瑾之和梅雪自然是放心的。
宋志杰又感慨:
“这些人都吃了许多的苦,风餐露宿,野人一般地在沙漠戈壁里躲了数年。”
梅雪默然,她想起了梅夫人,想起了钱塘梅家,想起了惨死在金沙江畔的爹和哥哥姐姐。
严蕴才官运亨通的这数十年,死在严家、梅家和铁家手上的人,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他们何罪之有?
李瑾之送梅雪回竹园,犹豫了一阵才对她说:
“晨阳姑姑的病怕是没有她在信中说的那样轻。”
梅雪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李瑾之停住脚步,低头抚摸着手里的扇柄沉声说:
“虽然上了浓妆,可姑姑的肤色还是不正常,而且我发现,她走路的时候似乎很痛苦,只不过一直在强撑着罢了。”
李瑾之说着话,眉头微微地皱着,心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梅雪轻声安慰他:
“世子不必担忧,公主现在的状况,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而且太后娘娘也说过,会让我去给公主看诊的,到时候我定会尽力。”
李瑾之就又含了笑点头。
入夜,青衣巷,乔家。
灯下的美人娇美如玉,轻解罗裳,嫩如葱管的脚趾裸露出来,片片指甲粉润如霞。
浴房里香气四溢,严氏轻揉着乔安然的秀发,低声对她说:
“我和你外祖母这次是进不了宫的,但孔夫人终于答应帮忙,你跟着她的母亲一起进去,自己要小心点,明日进宫的人里,认识你的不在少数。”
孔夫人的夫婿姓赵,虽然只是国子监的一个主簿,但据说孔夫人的父亲和圣人第六十代孙是同族兄弟。
如今居住在京城的孔家人只有孔夫人娘家这一脉,所以每逢年节,其父、其母都会被邀请进宫,以示皇家恩典。
孔、赵两家都以清流自居,族人众多却都不事生产。以谈黄白之物为耻,却又要维持生活的体面排场。
严氏母女自乔卓文进入国子监开始,这几年来明里暗里地没少给孔夫人送钱送物。
乔安然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想谈这个话题的样子,反而闭着眼叮嘱严氏说:
“娘,在我事成之后,你一定要把那封信送给孟梓奕,以后会有用的。”
武安侯府是个坚实的靠山,孟梓奕又对她痴心一片,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严氏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应了下来。
乔钧诚如今还在羽林卫的牢房里,家里的事情基本都是儿子做主。
继续利用孟梓奕这件事情,是儿子定下来的,女儿也赞成,严氏自然不会反对。
晨阳公主到京的第二天一早,静安太后就遣了人到王府请梅雪,李瑾之便陪着一起进了宫。
静安太后的脸色很不好,梅雪看见晨阳公主的第一眼便知道是为什么了。
作为太后的幼女,也才刚四十岁的晨阳公主,身材肿胀的厉害,即使带着厚厚的妆容,也难掩皮肤上的细微皲裂。
这是明显的激素中毒现象,可这个时代,并没有药物提纯的技术,要到如此严重的境地,必然是长年累月累积的结果。
至少也要十年以上。
看到梅雪盯着自己看,晨阳公主的脸色显得十分难堪,她闭上眼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静安太后低声劝说她:
“梅雪这孩子是个靠得住的,你不用担心会有不好的话传出去。”
在自己的女儿面前,静安太后和寻常百姓家的母亲一样,眼神里满是难掩的悲伤和怜爱。
梅雪让李瑾之等人都到外面去等候,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太后母女二人时,她才轻声对晨阳公主说:
“殿下,请你把衣服都脱掉,我要仔细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晨阳公主猛地抖了一下,眼里瞬间有泪涌了上来,哽咽着说:
“不必了,本宫身体无碍,你……”
“晨阳,你不要害怕,无论怎么样,都有母后和你皇兄替你做主。”
静安太后抓住晨阳公主的手臂,眼里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晨阳公主终于点了点头,流着泪解开了衣衫。
肌肤白中泛黄,有明显的白色条纹斑痕,和妊娠纹很像。
臃肿肥胖的腹部和四肢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纹,尤其是四肢的关节处,有些裂纹已经大到能看见里面红色的肌肉。
这该是有多痛啊!
静安太后心痛得哭出了声,晨阳公主把脸埋在她怀里,哭着说:
“母后,我本想着能在死前再见你和皇兄一面,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梅雪默默地拉过锦被给晨阳公主盖上,等她和静安太后都平静了下来,梅雪才轻声说:
“殿下不必过于悲观,这种病虽然难治,但只要查清楚致病的药物是什么,对症解毒的话,只需一年左右,您的状况就可从根本上得到改善。”
晨阳公主却只摇头,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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