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有淡淡的药香味缭绕在空气中。
李瑾之半躺在软枕上假寐,听到脚步声他睁开了眼,见是梅雪就坐了起来含笑问:
“梅姑娘回来了,沈大人的伤势如何?”
梅雪没说话,走到床边坐在矮凳上,先是给李瑾之诊脉,见无大碍,才垂了眸淡淡地说:
“这次还算成功,他残疾的可能性不大,只是需要休养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李瑾之就含笑点了点头,又问平安可还安好。
梅雪简单地回了几句,待高远服侍李瑾之喝完药漱了口,梅雪就起身准备离开。
李瑾之忽然叫住了她说:
“梅姑娘请留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高远立刻端着药碗出去了。
梅雪重新坐回矮凳上看着李瑾之,她大约知道他会和说些什么,她有猜测,但仍需要李瑾之的话来印证。
李瑾之笑了笑,放在薄被上的双手交叉在一起轻轻捻着指尖说:
“这次袭击我们的人里,至少有一部分是来自宫里的内卫,我和宋先生都相信沈大人是不知情的,所以事先部署的时候,我曾嘱咐过属下要注意沈大人的安全,只可惜仍是出了意外。”
梅雪抬眸,看着李瑾之说:
“能不借机除掉沈大人,我已经十分佩服公子的胸襟。”
李瑾之就又笑了,轻轻摇了摇头说:
“沈大人对我并无恶意,不过是听从皇命罢了,我和他还远不到生死算计的地步。”
说到这里,李瑾之又将严家的事情细细给梅雪说了一遍,末了看着梅雪含笑说:
“所以,严家之事,一直就在我和宋先生的计划之内。
到京之后,梅姑娘若有不便,也可不出面,我和宋先生的计划并不会受什么影响,不过时间上会略有推迟罢了。”
结党营私,草菅人命,从军饷中大肆贪污,无论哪一条,都足以颠覆整个严家。
可梅雪还是摇了摇头,看着屋角摇曳的灯烛冷冷地说:
“多谢公子好意,但我还是想自己出面解决问题。
因为不仅仅是我的父亲和哥哥,还有梅夫人和她的孩子,还有钱塘梅家的数百口人,他们的亡魂也需要一个交代。”
十年了,梅雪第一次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长久以来压抑在梅雪心底的,或者说是乔安忆心底的痛和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让她忍不住想大哭一场。
她终究是还继承了乔安忆的许多东西,她的回忆,她的痛苦和惧怕,在梅雪的身体里积累了数年。
无处诉说,也不能诉说。
可梅雪不想在李谨之面前失态,她悄悄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手心的肉里去。
艰难地转过身离开,梅雪走的很快。
可她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还是落在了李瑾之的眼里。
他急忙起身,顾不得穿鞋就往外面追了出去。
可梅雪已经进了西面的厢房,门被迅速地关上了,李瑾之只得在正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初夏夜的月光还带着春的温柔,李瑾之站了好一阵,看着西厢房的灯亮起又熄灭,他才缓步走回了卧房。
此后的日子就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就像那晚的凶险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沈清扬在养伤,梅雪再不曾去看望过他,只萧彦有时候去走一趟,回来会告诉梅雪一些消息。
比如说沈清扬背上的外伤已经好了许多,可以正常躺着睡觉了。
再比如沈清扬又发神经了,已经吩咐军士们在做出发的准备。
王府的几艘船没什么大的损伤,但物品损坏了不少,需要提前补齐。
萧彦气愤难忍,对梅雪和李瑾之说:
“就没见过他这么倔的人,明明是想让他多养几天伤,他倒弄得好像我们故意拖延行程一样。”
梅雪不说话,坐在花架下低着头继续看手里的一本医书。
李瑾之就笑了,轻摇着手里的扇子说:
“沈大人是奉命办差,心急也是难免的,你去安排一下,我们也做好出发的准备吧。”
萧彦应了一声,虽气恼,但还是起身去安排了。
准备出发的前一天,正逢所住的小镇有庙会,萧彦吵着要去逛一逛,李瑾之便答应了,连着宋志杰也答应跟着一起出去看热闹。
梅雪本不愿出门,可萧彦举着她的帷帽堵在西厢房门口纠缠,梅雪最终还是跟着一起了门。
虽都打扮得尽量普通,连萧彦也难得地穿了一件素净的浅蓝色长袍,可李瑾之一行人的出现,还是在小镇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梅雪走在一群人中间,到了镇子中心,看到戏台子上正演的热闹,一行人便都驻足观看。
帷帽里面,梅雪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些年住在太平镇,每逢庙会,也是这样的热闹。
戏台对面是一家医馆,掌柜的、伙计和坐堂大夫都袖着手一起站在医馆门口看戏。
忽有一群人吵闹着跑过来,最前面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孩子,跟在后面的几个女人都是又哭又叫的。
萧彦最是爱看热闹,马上把扇子往腰带里一插,拔腿就往医馆跑去。
梅雪对萧彦的幼稚熟视无睹,李瑾之和宋志杰则是相视一笑,宋志杰悠然道:
“稚子之心,尤为难得。”
医馆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萧彦再挤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挤得不成样子。
他也顾不得整理,飞快地跑到梅雪身边说:
“梅姑娘,你快去看看,有个孩子把鱼钩吞进嗓子里去了,现在死活取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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