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检察官屏住了呼吸,静悄悄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这个季节的科罗拉多河正处于泛滥的时候,来自落基山脉的冰雪消融,让原本平缓的流域也随之暴涨,放在寻常岁月,这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毕竟炎热的西海岸和内华达州都需要这些河水的泛滥。
对于整个加利福尼亚公国来说,科罗拉多河完全就是母亲的脐带,可惜这片大陆从来不是一片天赐的宝地,在1927年打赢了独立战争后没多久,庞大的墨西哥帝国就借机北上,夺回了新墨西哥州和部分德克萨斯领土,也实打实地威胁到了加利福尼亚公国与科罗拉多高原的联系。
不过这些政治烂账对于检察官来说无足轻重,真正值得忧虑的,是眼前这一批乌泱泱的异形魔怪大军。
盛夏的科罗拉多高原本来会呈现出一片惨烈的猩红,但如今河谷两岸却压满了漆黑的羽翼和绿色邪火。那是有一千、五千?还是说上万头的外域恶魔,正盘踞在红色的石滩上。
低矮的劣魔从污染的土地之中爬出,麻利地搬运着补给品,浑身让骨质铠甲包裹保护的骨魔在几个亵渎牧师的指导下搭建骸骨祭坛,把俘虏和羔羊推上前去,伴随着一阵邪恶的呓语和令人疯狂的念颂,那些血肉如同煮沸的巧克力一般融化成一滩污浊血浆,紧接着是婴儿的啼鸣嚎哭,大量的恶魔蠕虫从血池之中翻涌着爬了出来。
即便是再愚钝之人,也能看得出来这些外域恶魔的行事目的:他们在用生灵献祭,使外域之风污染这片土地还不够,更要将人间的一切重新洗牌,把活人当做原料转化为他们的同胞,以此扩充军队,以征服他们的土地,就好像他们曾经对这片大陆的原住民一样。
恶魔们的体态总是优雅的,他们的举手投足充满了上流的气息,每个恶魔军官穿着打扮都比大英帝国的绅士贵族更加华丽且体面。如果是某些劣等文明中自诩民族良心的人,看到了恶魔如何切割活人的一幕,一定会感动的流下泪水,并痛斥同胞们为何不拥抱文明。
然而女检察官并不在此列,她的祖上来自于沙俄的车里雅宾斯克,乌拉尔山的血脉注定了她这辈子与体面和优雅无缘,她只是注视着恶魔的军队,同时抄出笔记本,用碳素笔冷静地记录着自己所见的一切。
没有重型武器,多以连级单位行动,高等的恶魔军官做事很谨慎,即便是在大部队的保护下,他们也从不落单行动。
她并不懂军事,但尽可能地描绘出眼前的景象。
显而易见,恶魔们是在这附近驻扎上了。正在泛滥期的科罗拉多河是外域之风绝佳的污染对象,一旦计划得逞,下游的三亿人民都将在痛苦和折磨中死去,并转化为外域的帮凶。
可是当女检察官记录下来了这一切情报后,她又立刻犯了难:东西是记录好了,可是送去哪里呢?
强大的墨西哥帝国,首都墨西哥城远在千里之外。富饶彪悍的德克萨斯,那些人倒是很积极对抗恶魔,但人口太少了。十三州的扬基佬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最接近的加利福尼亚公国,据说那位祖上来自诺曼底的大公英武非凡,科罗拉多河又是圣弗朗西斯科的生命线,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死存亡,也得出兵对抗。
——对,就把情报送到圣弗朗西斯科去!
女检察官打定主意,正要起身悄悄离开这片不祥之地时,余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东方,她定眼一瞧,远处的地平线上,正渐渐升起一股烟尘。
牛仔?这不可能。还是一伙行商?可这年头魔祸乱世,哪有行商敢不走官道的。
女检察官为这奇怪的烟尘陷入疑惑时,那些恶魔们早已经注意到那迫近的滚滚烟尘。一名百夫长看了一眼烟尘的方向,立刻作出了判断:
“那不是路过的,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他的同僚轻蔑一笑:“你莫不是在说笑,这些没有毒血的原始以太佬,怎么敢向我们冲锋的?”
“不,我可以确定,那队人虽然不多,但速度很快,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百夫长面色严肃:“我去禀告上级,其他人做好迎击准备!”
百夫长说罢便匆匆离开。同一时刻,盘旋在天上的石像鬼小队,也注意到那狂暴袭来的浓烟,它们红宝石的双眼刚刚聚焦,试图通过侦测魔法锁定烟尘之中的存在时,几道漆黑的闪电瞬间贯穿石像鬼的躯壳,并一路冲上云端,将浓厚的云朵整片击碎,露出夕阳染血的蓝天。
咻——————轰!
到了这时候,刺耳的尖啸和空爆才迟迟到来。
碎裂的花岗岩装甲如雨点般砸落下来,造成石像鬼坠落的罪魁祸首却仍然不歇地朝着穹空奔去,在半空中划出逆行的彗星轨迹——恶魔们这才注意到,那击中石像鬼的根本不是闪电,而是一柄钨钢投矛。
但留给他们惊骇的时间,比他们的生命还短。
刹那间,天地震颤,猩红的河谷大地被风暴吞没,无数新诞的恶魔还没来得及互相吞噬,就被直接卷上天空,在风暴的高速拉扯和摩擦之下撕成碎屑。
恶魔士兵的本能比他们的思想更快,几乎是立刻形成了对抗的战阵,来不及的也尽可能地躲进了掩体工事当中,有的甚至组织起了魔法队列,开始有序朝着风暴中的存在还击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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