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兹的话语无比平静,语气缓慢,姿态沉稳,就好像说着一件不轻不重的小事儿一样。
“论忠诚,我不拿星渊意志一钱一饷,浴血拼杀百亿年,论爱民,我斩尽贪官污吏,极力促成周渊以最小的代价解放——请问,尊敬的【破妄之神】吉奥·贼鸥卿,我,利奥兹,群星的霸者,隐秘的铁匠,到底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星渊人?”
吉奥·贼鸥张着口,他总想说些反驳的话语。
理智告诉他,利奥兹是错误的。
这几个月来,利奥兹没有掩盖自己的作为,也没有限制他了解源渊联邦的角度。
或者说,利奥兹不屑于掩饰他的平民主义观点。
吉奥·贼鸥阅读过源渊联邦的课本教材,大部分是利奥兹亲自编撰,即便不是,也是利奥兹监督之下完成的,利奥兹不断地要求联邦公民提高自己作为国家主人的意识,要求他们对祖国绝对忠诚,不允许任何不洁的思想出现。
在联邦,平民和贫民出身的官僚武将会被优先任用,基层自治的官僚,也全部由底层人选举得出,这些人没有跟脚,在利奥兹的各个异界同构体盯着之下,他们没办法接触到联邦的高级利益集团,平民官僚、武将、工程师和知识分子,只能选择紧抱利奥兹一个人。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从利益集团中得到帮扶,其晋升渠道,则完全取决于政绩——而审阅政绩的,正是大统领阁下和执政党,他们控制着人事任免权。
即便吉奥·贼鸥是一介武夫,或者是哪怕是对政治最不感兴趣的人,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莱安定集团,好歹还是‘皇权不下县’,莱安定没有办法掌控每个神灵武士转生的意志。
祂顶多能够控制自己的眷族,并利用奇巧网络和认识滤镜,拉拢部分神灵武士领头羊。
——这帮子人都是渊外战争刀枪里滚出来的,莱安定也知道自己要是把他们逼急了,那出来的可不止一个真武党。
可利奥兹不同。
利奥兹已经是新生联邦的无冕之皇,他的集权直接建立在个人权威、武力、宗教信仰、党派集团、特务机构和上下各级官僚,其程度超过了地球和星渊任何一个时代的君王帝皇。
他的法理高于帝国皇帝,他的形象超过宗教先知,他的权威高于国家元首,他的动员能力压过党派集团,更别提他的武力随时能够摧毁国家的军团。
一时间,吉奥·贼鸥甚至都没办法找到一个贴切的词去表述利奥兹的形象。
最终,他只能说道:
“杜姆菲斯冕下当年,也不过如此。”
“你是说,我对你们的统治堪比主神?”
“随你怎么解释……反正在虚空这么长时间的囚牢里,耳濡目染,我早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吉奥·贼鸥说着,靠在了一旁的护栏上,低垂着头:
“你知道香香鸡战队的那个孜然粉吗?”
“那是谁?”利奥兹问道。
“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女孩子。”
吉奥·贼鸥说:
“她死在蔚蓝星保卫战,跟地球议员们的争斗之中,一根从天而降的合金柱子,把她压成了齑粉——莱安定的认识滤镜被击穿,她在现实的身体也随之死去。”
“我没印象,当年死的人太多了,天环共和国直接覆灭,几亿军民为了守护蔚蓝星的未来而殉国。我自己也被熵君抹去了未来。”
利奥兹淡淡说道:
“成大事者就要有为之牺牲的准备,不然都别出来干活儿,滚回家种红薯去吧。”
“是啊,很多人死了啊,很多人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牺牲了啊……可是,就像你不熟悉我喜欢的人一样,我跟他们也不熟啊。”
吉奥·贼鸥握紧拳头,轻声说道:
“你也知道,死了几亿人也就是个数字。可我爱的人是在我面前被杀害抹灭的。”
“我说得难听点,利奥兹卿,那在熵君歼灭战里死了几亿的蔚蓝星人,我根本不关心,他们牺牲了很可怜,可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是为了我们而死的,反而是我们!我们在为这些人战斗。”
“他们失去的不过是生命,可我失去的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她是为了守护蔚蓝星,为了守护星渊而死的,为了帮助你控制蔚蓝星的野心而死的——可你都不记得她的名字!”
“莫说是孜然粉了,那些为了你的野望死去的人,你还记得几个?”
吉奥·贼鸥捏紧拳头,看向利奥兹:
“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让更多的人为了你的野心而死,甚至连你自己都不在乎,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子的?当初那个带我们上太空,守护家园战友的勇者利奥兹上哪儿了?你还有一丝人文关怀吗?”
“我不恨你让我失去了我的爱人,我也不怪你将其遗忘,因为这些事情是我私人的关怀。”
“我不过是,少了一个会从背后搭肩问候的女孩子,不过是少了一个会在我痛哭流涕时拥我入怀的朋友,不过是少了一个只对我温柔的泼辣姑娘,不过是少了一个分享我搞笑视频的网友,不过是少了一个知道我来,便奔跑着迎接的小丫头,不过是我的夜空少了月亮,不过是我的白天少了太阳,不过是胸腔里没有了心脏……”
“我什么都不怪你。我不怪你覆灭紫罗星。因为我也跟你有着共同的仇人——地球。”
“我不怪你将我两次推入虚空,致使我被囚困百年,因为我欠你的,我总是不理解你的理想和行为。”
“我甚至,并不怪你打算发动星渊统一战争。”
“这是星渊欠你的,百亿年与侵略者的厮杀,就算你要称帝,我也是支持的。”
利奥兹冷漠的目光落在吉奥·贼鸥的身上,如烈阳炽热,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吞没。
无边的压力传入了吉奥·贼鸥的灵魂,利奥兹将自己的岁月过往,将灵鹿的结局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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